張曉榮等訴中國人壽保險公司龍巖市新羅區支公司等人身保險合同案

本案關注點：保險公司的業務代理人收取投保人給付的保險費，應視為已同意承保，且保險單已由經辦人填寫，故保險合同成立并生效。保險人無證據已退還投保人保險費，故保險人主張保險單已作廢即已解除保險合同的理由不成立；保險人未能舉證已告知投保人保險法中簽訂以死亡為給付保險條件的合同的相關規定，故以未經被保險人認可為由而主張該保險合同無效，違反誠實信用原則。

　　（一）首部
　　1．判決書字號：福建省龍巖市新羅區人民法院（2002）龍新民初字第167號
　　2．案由：人身保險合同案
　　3．訴訟雙方
　　原告：張曉榮。被保險人黃士賢于2001年8月29日因交通事故死亡，原告再次向該信用社要求取回保險卡，但只取回張曉榮的保險卡，毛淑平稱被保險人為黃士賢的那份保險卡已作廢，并且于8月1日下午將張曉榮交的100元保險費退給黃士賢，但該信用社并沒有證據證明已退回保險費100元。之后，原告張曉榮向信用聯合社和中國人民銀行龍巖市中心支行投訴，兩單位均作出調查報告，在報告中毛淑平均承認填寫過兩份保險卡。黃士賢死亡后，作為黃士賢的父母、配偶、子女不能取得保險金6萬元是被告過錯造成的，根據保險法的有關規定，要求被告賠償原告保險金6萬元。
　　被告中國人壽保險公司龍巖市新羅區支公司（以下簡稱“人壽保險新羅區支公司”）辯稱：原告所述與事實不符。2001年8月1日以來，支公司并未收到以黃士賢為被保險人的“人身意外傷害綜合保險”（簡稱“中國人壽卡”）的保費，在支公司的財務處，也查不到該份保險單（兼保費收據），顯然，原告訴稱的“原告張曉榮已為黃士賢交了保費和填寫了保險單”不是事實。原告若堅持自己的主張，按照“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其應向法院提交繳交保費的收據和能證明已買了保險的保險單。據了解，2001年8月1日上午，原告張曉榮在永豐信用社辦購車貸款時，曾為自己購買了一份“中國人壽卡”，并擬為其丈夫黃士賢也購買一份，但因黃士賢不在場而未果，因為“中國人壽卡”保險依法須經被保險人書面同意并認可保險金額方為有效。綜上，支公司與黃士賢之間并未形成“中國人壽卡”保險的合同關系，原告以黃士賢交通事故死亡事由向公司主張“中國人壽卡”保險的賠償金，無事實和法律依據，要求法院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被告龍巖市新羅區永豐農村信用社（以下簡稱“永豐信用社”）辯稱：該信用社是被告人壽保險新羅支公司的保險代理人，2001年8月1日上午，原告張曉榮因購車在信用社貸款15萬元，因貸款數額較大，為降低貸款風險，經辦人毛淑平建議張曉榮買兩份人身意外傷害綜合保險，在當時填寫的兩份保險卡中，第00005686號保險卡的投保人和被保險人均是張曉榮，第00005699號保險卡的投保人和被保險人均是黃士賢，且兩份保險卡的受益人均為永豐信用社，張曉榮僅在為自己投保的第00005686號保險單上的投保人、被保險人簽名欄上簽字確認。可見，當日上午原告張曉榮購買的保險即填好的已成立的保險合同僅是其本人的第00005686號保險單一份，而非其所稱的兩份。由于張曉榮的貸款合同的保證人均未簽字，其貸款手續尚欠完整，黃士賢又是該貸款的第二保證人，而且對第00005699號保險單黃士賢作為投保人和被保險人也未在投保人、被保險人簽名欄上簽字確認，所以毛淑平要求張曉榮通知黃士賢前來簽字。8月1日下午，黃士賢應約來到永豐信用社，當黃士賢在貸款合同的保證人欄上簽字后，毛淑平告訴黃士賢經請示信用社主任，因黃士賢不是借款人，黃士賢的那份保險不用買，并將當日上午張曉榮代黃士賢交的100元返還給黃士賢。所以黃士賢沒有參加本案訟爭的保險，該第00005699號保險單業已作廢，依法不具有法律效力。綜上，要求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被告龍巖市新羅區農村信用合作社聯合社（以下簡稱“信用聯合社”）辯稱：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以下簡稱《保險法》）第五十五條第一款規定：“以死亡為給付保險條件的合同，未經被保險人書面同意，并認可保險金額的，合同無效”，而本案中被保險人黃士賢并未在該保險卡上簽名認可，同時，張曉榮在辦理購車貸款時，黃士賢并未在場，也可確認黃士賢確實未在該份訟爭保險合同中簽字，因此，本案訟爭的保險合同未依法成立生效。原告并未提供合法有效的保險合同，根據“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應由原告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綜上，原告的起訴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要求法院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三）事實和證據
　　福建省龍巖市新羅區人民法院經審理查明：1999年8月12日，中國人壽保險公司龍巖市新羅區支公司與龍巖市新羅區農村信用合作社聯合社簽訂“兼業代理合同”，合同期限為3年，由信用聯合社以中國人壽保險新羅區支公司的名義代理險種名稱為長期壽險、健康險、人身意外傷害保險的人身保險業務，該支公司支付信用聯合社代理手續費。之后，信用聯合社將代理的保險業務交由各信用社完成，每星期五下午由該聯合社與人壽保險新羅區支公司結算。2001年8月1日上午，原告張曉榮到被告永豐信用社申請購車貸款15萬元，因其貸款數額較大，為降低貸款風險，該信用社經辦的信貸員毛淑平建議原告張曉榮購買二份人身意外傷害綜合保險，每份保險費100元，保險金額各為6萬元，每份保險單為一式四聯，均已蓋好中國人壽保險公司龍巖市新羅區支公司業務專用章，第一聯為保險公司業務留存的保險單（兼投保單、保費收據），第二聯為保險公司財務記賬的保險費收據，第三聯為保戶留存的保險費收據，第四聯為保戶留存的保險單。其中第00005686號保險單上的投保人姓名、被投保人姓名、身份證號碼、與被保險人關系、受益人姓名、受益份額、人壽卡卡號欄處由原告張曉榮貸款15萬元的第一保證人新羅區運安聯合運輸有限公司的辦事員廖白雁替原告張曉榮分別填寫為“張曉榮、352601561010252、本人、永豐信用社、100％、00005686”，張曉榮在該保險單投保人和被保險人簽名處簽上自己的名字和注明時間為8月1日；第00005699號保險單上投保人姓名、被投保人姓名、身份證號碼、與被保險人關系、受益人姓名、受益份額、人壽卡卡號欄處由毛淑平分別填寫為“黃士賢、352601570821251、本人、永豐信用社、100％、00005699”。同日下午，黃士賢至該信用社在原告張曉榮的貸款手續的第二保證人處簽名。8月3日，毛淑平向人壽保險支公司解款原告張曉榮所交的保險費100元，并在第00005686號保險單業務員處簽上自己的名字，在保險單簽發日期處填上2001年8月3日。同年8月7日，原告張曉榮的貸款手續正式辦好，在該“保證借款合同”第九條約定：（1）借款人自愿投保人身意外傷害綜合保險，保險費由借款人支付，保險金受益人為信用社。（2）若借款人在還清貸款本息之前，發生保險責任范圍內的事故而致身故時，自愿將人身意外傷害保險金首先用于代償借款人未歸還貸款本息數額，若有剩余，再償付于其他法定受益人。之后，原告張曉榮的家人找毛淑平取二份保險單，因毛淑平不在而未果。同月29日，黃士賢因交通事故而死亡，原告張曉榮的家人又找毛淑平領取上述二份保險單，結果只取回張曉榮的第00005686號保險單，毛淑平稱黃士賢的第00005699號保險單已作廢，100元保險費已于8月1日下午退還黃士賢。原告張曉榮便向信用聯合社和中國人民銀行龍巖市中心支行反映并要求查明作廢事宜，兩單位均出具了調查報告，結果均稱永豐信用社信貸員毛淑平經請示該社主任，主任認為黃士賢不是直接貸款人，可不必辦理代理保險業務，于8月1日下午黃士賢到永豐信用社時，由毛淑平退回其保險費100元，黃士賢的第00005699號保險單已作廢，該行還將第00005699號保險單第一聯復印件給原告張曉榮。因原告張曉榮認為保險單上“作廢”二字是毛淑平在黃士賢死亡后補寫的，此份保險單不是8月1日上午填寫的那份，故訴至本院要求被告支付保險賠償金6萬元。
　　另查明，原告張曉榮和黃士賢于1999年9月29日登記結婚，雙方均系再婚。原告張曉榮與前夫所生之子即原告倪宇奇隨其二人共同生活，黃士賢與前妻所生之女即原告黃蓓未與張曉榮、黃士賢共同生活，原告黃宜芳和蔡品玉系黃士賢的父母。原告張曉榮于2001年12月25日向被告永豐信用社還清了15萬元的貸款。
　　上述事實有下列證據證明：
　　（1）被告人壽保險新羅區支公司提供第00005699號投保人和被保險人姓名均為黃士賢的投保單（共四聯）原件及一張中國人壽卡，該保險單中已注明“作廢”，并由毛淑平在投保人簽名和被保險人簽名處填寫“黃士賢，8月7日”，保險單簽發日期處填寫“2001年8月7日”，該保險單已作廢。
　?。?）毛淑平的證人證言。
　　（四）判案理由
　　福建省龍巖市新羅區人民法院認為：《保險法》第十二條第一款規定：“投保人提出保險要求，經保險人同意承保，并就合同的條款達成協議，保險合同成立?！钡谑龡l規定：“保險合同成立后，投保人按照約定交付保險費；保險人按照約定的時間開始承擔保險責任?！钡?0005699號保險單上均為保險公司的業務代理人毛淑平填寫，且一直由被告保管，被告又無舉證：（1）毛淑平在8月1日上午告知張曉榮要叫黃士賢本人簽名，以死亡為給付保險金條件的合同，要經黃士賢書面同意并認可保險金額；（2）8月1日下午退給黃士賢100元的保險費；（3）毛淑平是何時寫上“作廢”兩字。因此，保險公司的業務代理人毛淑平收取原告給付的保險費100元，應視為已同意承保，且保險單已由經辦人填寫，故第00005699號保險合同成立并生效。《保險法》第十五條規定：“除本法另有規定或者保險合同另有約定外，保險合同成立后，保險人不得解除保險合同?！北桓鏌o證據已退還黃士賢保險費100元。故被告主張保險單已作廢即已解除保險合同的理由不成立。因被告未能舉證毛淑平在8月1日上午有告知張曉榮《保險法》第五十五條第一款規定的內容，被告現就保險合同未經黃士賢認可為由而主張該保險合同無效，違反了誠實信用原則，其主張無理。根據原告張曉榮在投保時的初衷，發生保險事故后所得的保險金由永豐信用社取得，用于抵償張曉榮未歸還的貸款本息，若有剩余，再償付黃士賢的法定受益人，現張曉榮已還清其向信用社貸款的本息，故張曉榮等五原告作為黃士賢的法定繼承人（受益人）有權從保險公司取得保險金6萬元，被告永豐信用社和信用聯合社不是保險合同的相對人，故原告要求被告永豐信用社和信用聯合社給付保險金，本院不予支持。
　　（五）定案結論
　　福建省龍巖市新羅區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十三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1．被告中國人壽保險公司龍巖市新羅區支公司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內給付原告張曉榮、黃宜芳、蔡品玉、黃蓓、倪宇奇保險金6萬元。
　　2．駁回原告張曉榮、黃宜芳、蔡品玉、黃蓓、倪宇奇要求被告龍巖市新羅區永豐農村信用社給付保險金6萬元的訴訟請求。
　　3．駁回原告張曉榮、黃宜芳、蔡品玉、黃蓓、倪宇奇要求被告龍巖市新羅區農村信用合作聯合社給付保險金6萬元的訴訟請求。
　　案件受理費2310元，由被告中國人壽保險公司新羅區支公司負擔；其他訴訟費用600元，由原告張曉榮、黃宜芳、蔡品玉、黃蓓、倪宇奇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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