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地質物資供銷總公司訴上海天重重型機器有限公司減資糾紛案

本案關注點：公司應當自作出減少注冊資本決議之日起十日內通知債權人，并于三十日內在報紙上公告。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民事判決書
　　(2013)滬一中民四(商)終字第1831號
　　上訴人（原審被告）中國地質物資供銷總公司。
　　委托代理人田挨成，北京市逢時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甘玉葉。
　　被上訴人（原審原告）上海天重重型機器有限公司。
　　委托代理人黃政燏，上海虹橋正瀚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中國船舶工業物資總公司。
　　委托代理人徐孔濤，北京市尚公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中國華源生命產業有限公司。
　　委托代理人許世鋒，上海翰森律師事務所律師。
　　委托代理人丁夷瑋，上海翰森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上海一方物產有限公司。
　　委托代理人汪世雄，上海市中天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被告上海一方慶利置業有限公司。
　　委托代理人汪世雄，上海市中天律師事務所律師。
　　原審第三人東方物產（集團）有限公司。
　　委托代理人孫金海。
　　上訴人中國地質物資供銷總公司（以下簡稱地質物資公司）為與被上訴人上海天重重型機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重公司）、原審被告中國船舶工業物資總公司（以下簡稱船舶工業公司）、中國華源生命產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源公司）、上海一方物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一方物產公司）、上海一方慶利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一方慶利公司）、原審第三人東方物產（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東方物產公司）公司減資糾紛一案，不服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2013）浦民二（商）初字第1073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3年10月12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并于2013年11月5日進行了公開開庭審理。上訴人地質物資公司的委托代理人田挨成、被上訴人天重公司的委托代理人黃政燏、原審被告船舶工業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徐孔濤、原審被告華源公司的委托代理人丁夷瑋、原審被告一方物產公司及一方慶利公司的委托代理人汪世雄、原審第三人東方物產公司的委托代理人孫金海均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審法院經審理查明，天重公司原名為上海天重重型機器設備有限公司，于2009年3月5日變更為現名稱。2006年7月12日，天重公司向原審法院起訴東方物產公司，原審法院于2006年7月21日出具（2006）浦民二（商）初字第2383號民事調解書，該調解書確認了雙方當事人自行達成的如下協議：一、東方物產公司應歸還天重公司6,300,000元（人民幣，下同），此款應于達成協議之日起三日內支付1,600,000元，2006年8月20日支付2,700,000元，余款于同年9月10日前付清；二、若上述第一期款項未能按時足額支付，則全部應還款項立即到期，并由東方物產公司按同期銀行逾期還款利息計算標準賠償天重公司損失；三、案件受理費41,510元，由東方物產公司負擔；四、無其它爭執。上述民事調解書生效后，僅執行到位450,000元。
　　東方物產公司系有限責任公司，根據2003年8月的公司章程，東方物產公司當時注冊資本為60,000,000元，股東由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及上海海運（集團）公司（以下簡稱海運公司）、中國汽車貿易華東公司（以下簡稱汽貿華東公司）組成，華源公司當時名稱為中國醫藥商貿總公司，后變更為現名稱。其中，海運公司出資2,000,000元，占注冊資本的3.33％；汽貿華東公司出資2,000,000元，占注冊資本的3.33％；地質物資公司出資1,000,000元，占注冊資本的1.67％；船舶工業公司出資500,000元，占注冊資本的0.83％；華源公司出資200,000元，占注冊資本的0.34％；一方物產公司出資6,630,000元，占注冊資本的11.05％；一方慶利公司出資47,670,000元，占注冊資本的79.45％。東方物產公司2003年8月的公司章程載明，公司需要減少注冊資本時，必須編制資產負債表及財務清單，并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以下簡稱《公司法》）第一百八十六條規定的程序和要求辦理，公司減少注冊資本后的資本不得低于法定的最低限額。
　　2009年5月27日，東方物產公司形成股東會決議，內容涉及，東方物產公司注冊資本由60,000,000元減至56,000,000元（以下簡稱第一次減資），由海運公司退出3.33％的股權，汽貿華東公司退出3.33％的股權；公司減少注冊資本后，其他股東的出資額及出資比例作相應調整；公司在決議作出后，編制資產負債表及財務清單，在10日內通知債權人，并于30日內在上海商報上公告1次；修訂新章程；公司于決議作出之日起45日后申請變更登記。2009年6月12日，東方物產公司于上海商報上刊登減資公告，載明公司注冊資本從60,000,000元減資到56,000,000元。2009年8月18日東方物產公司形成股東會決議，通過新章程。2009年8月18日的公司章程載明，公司注冊資本為56,000,000元，公司股東由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組成。2009年8月20日，上海立信佳誠東審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對東方物產公司出具《驗資報告》，載明：東方物產公司原注冊資本為60,000,000元……截至2009年7月27日止，已減少實收資本（股本）4,000,000元，其中，減少海運公司出資2,000,000元，減少汽貿華東公司出資2,000,000元，變更后的實收資本為56,000,000元……根據東方物產公司變更前截至2009年7月27日止的評估報告，所有者權益評估值為5,137,378.70元，按照6.66％的凈資產退出，即按342,149.42元退出。上述《驗資報告》所附《驗資事項說明》載明：截至2009年7月27日止，東方物產公司已減少海運公司出資2,000,000元，實際歸還171,074.71元，減少汽貿華東公司出資2,000,000元，實際歸還171,074.71元，變更后的實收資本為56,000,000元，東方物產公司已于2009年8月對以上事項作出會計處理。2009年8月17日，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東方物產公司出具《東方物產（集團）有限公司有關債權清償及擔保情況說明》，載明：根據2009年5月27日東方物產公司的股東會決議，本公司編制了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在該決議作出之日起的十日內通知了債權人，并于2009年6月12日在上海商報上刊登了減資公告……根據公司編制的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公司已向要求清償債務的債權人清償了全部債務，未清償債務的，由公司繼續負責清償，并由股東提供相應的擔保。
　　2010年1月7日，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出具《準予變更登記通知書》，準予東方物產公司就注冊資本、實收資本、出資情況變更等事宜的變更登記。
　　2010年4月1日，東方物產公司召開股東會會議并作出減資決議，內容涉及，公司注冊資本由56,000,000元減至54,300,000元（以下簡稱第二次減資），地質物資公司退出0.36%的股權，船舶工業公司退出1.78%的股權，華源公司退出0.89%的股權；公司減少注冊資本后，其他股東的出資額及出資比例作相應調整；公司在決議作出后，編制資產負債表及財務清單，在10日內通知債權人，并于30日內在上海商報上公告1次；修訂新章程；公司于決議作出之日起45日后申請變更登記。同年4月2日，東方物產公司在上海商報上刊登減資公告。同年5月18日，上海立信佳誠東審會計師事務所有限公司對東方物產公司的該次減資出具了《驗資報告》，載明，東方物產公司原注冊資本為56,000,000元……，截至2010年5月17日止，已減少實收資本（股本）1,700,000元，其中減少地質物資公司出資1,000,000元，減少船舶工業公司出資500,000元，減少華源公司出資200,000元，變更后的實收資本為54,300,000元……根據東方物產公司變更前截至2010年5月17日止的評估報告，所有者權益評估值為5,137,378.70元，按照3.03%的凈資產退出，即按155,662.57元退出。上述《驗資報告》所附《驗資事項說明》載明：截至2010年5月17日止，東方物產公司已減少地質物資公司出資1,000,000元，實際歸還91,445.34元，減少船舶工業公司出資500,000元，實際歸還45,722.67元，減少華源公司出資200,000元，實際歸還18,494.56元。同日，東方物產公司通過新的公司章程，載明公司注冊資本為54,300,000元，公司股東由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組成。同日，東方物產公司及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出具《東方物產（集團）有限公司有關債權清償及擔保情況說明》，載明：根據2010年4月1日東方物產公司的股東會決議，本公司編制了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在該決議作出之日起的10日內通知了債權人，并于2010年4月2日在上海商報上刊登了減資公告……根據公司編制的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公司已向要求清償債務的債權人清償了全部債務。未清償債務的，由公司繼續負責清償，并由股東提供相應的擔保。之后，工商行政部門已按上述變更事宜進行變更登記。
　　另，原審法院曾于2012年1月31日受理天重公司起訴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海運公司、汽貿華東公司及東方物產公司公司減資糾紛一案，該案中天重公司認為東方物產公司未通知其減資事項，等同于股東違法抽逃出資，要求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海運公司、汽貿華東公司承擔相應責任。原審法院經審理后于2012年9月7日作出（2012）浦民二（商）初字第336號民事判決書。后海運公司、地址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提出上訴，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于2013年3月25日作出（2013）滬一中民四（商）終字第14號民事判決書，判決：維持一審判決第一項[即判決汽貿華東公司在2,000,000元的范圍內對天重公司在（2006）浦民二（商）初字第2383號民事調解書中未執行到位的債權承擔補充賠償責任）]、第二項[判決海運公司在2,000,000元的范圍內對天重公司在（2006）浦民二（商）初字第2383號民事調解書中未執行到位的債權承擔補充賠償責任）]；撤銷一審判決第三項；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對汽貿華東公司、海運公司的上述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承擔責任后，可向汽貿華東公司、海運公司追償。天重公司申請執行后，海運公司已被強制執行2,098,194元（包括訴訟費用等）。
　　天重公司認為東方物產公司未通知其第二次減資的情況，影響了其作為債權人的利益，遂訴至原審法院，請求判令：1、地質物資公司在減資1,000,000元范圍內對東方物產公司尚欠天重公司的債務承擔賠償責任；2、船舶工業公司在減資500,000元范圍內對東方物產公司尚欠天重公司的債務承擔賠償責任；3、華源公司在減資200,000元范圍內對東方物產公司尚欠天重公司的債務承擔賠償責任；4、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對東方物產公司欠付天重公司的債務在1,700,000元范圍內與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共同承擔連帶還款責任。
　　原審法院認為，本案爭議焦點在于：一、系爭東方物產公司的第二次減資程序是否存在瑕疵；二、《東方物產（集團）有限公司有關債權清償及擔保情況說明》中股東的承諾是否構成對東方物產公司所欠天重公司債務的擔保；三、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作為東方物產公司股東是否應當承擔責任，以及承擔何種責任。
　　關于爭議焦點一，我國《公司法》第一百七十八條規定：“公司需要減少注冊資本時，必須編制資產負債表及財產清單。公司應當自作出減少注冊資本決議之日起十日內通知債權人，并于三十日內在報紙上公告。債權人自接到通知書之日起三十日內，未接到通知書的自公告之日起四十五日內，有權要求公司清償債務或者提供相應的擔保?！备鶕鲜鲆幎?，公司減資必須在法定期限內通知債權人，并在法定期限內進行公告。公告作為一種擬制通知的方式應當是對直接通知的一種補充，應當適用于無法直接通知的債權人，如果對于能夠直接通知的債權人未采用直接通知方式而事后以已作公告通知進行抗辯，不僅有違債權人利益保護原則，也不符合上述《公司法》第一百七十八規定的本義。本案中，天重公司對東方物產公司享有債權系由生效調解書所認定，東方物產公司對天重公司的債權是明知的，現東方物產公司沒有證據證明其在減資過程中曾以直接方式通知過天重公司，也沒有證據證明天重公司存在無法直接送達的情形，因此，東方物產公司存在過錯，其第二次減資程序不完全符合上述法律規定。本案東方物產公司的兩次減資程序已經完成，并經工商變更登記，盡管東方物產公司已完成減資，但東方物產公司因對已知債權人未依法履行通知義務，故其第二次減資程序存在瑕疵。
　　關于爭議焦點二，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六條規定：“本法所稱保證，是指保證人和債權人約定，當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時，保證人按照約定履行債務或者承擔責任的行為。”本案中，系爭《東方物產（集團）有限公司有關債權清償及擔保情況說明》是根據工商部門的示范文本出具，系應工商部門辦理減資手續要求而出具。從出具的對象來看，該情況說明是出具給工商行政部門，而非出具給具體債權人，更不是與債權人所達成的協議。從出具的內容來看，行文表述為“情況說明”，結合文義理解，是對債權清償及擔保的事宜作出說明，并未明確針對天重公司的具體債務，也未明確擔保范圍等內容。因此，系爭情況說明從出具的對象及內容來看，均不符合擔保法所規定的保證擔保。
　　關于爭議焦點三，首先，如前所述，東方物產公司第二次減資程序存在瑕疵。雖然《公司法》規定的通知義務人是公司，但公司股東亦應當盡到合理的注意義務，督促公司依法履行通知義務?，F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作為東方物產公司的股東未盡到該合理注意義務，存在過錯，并造成天重公司無法行使在東方物產公司減資前要求其清償債務或提供擔保的權利，損害了天重公司的合法利益，故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關于瑕疵減資過程中股東的責任，目前相關法律法規未作出明確規定，但可比照《公司法》相關原則和規定來加以認定。本案中，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在第二次減資程序中退出了公司，雖然該三名股東不具有抽逃出資的主觀故意，但作為減資退出的股東有義務依法遵循減資程序的法律規定，以保護債權人的合法利益。現上述三名股東對東方物產公司瑕疵減資存在過錯，客觀上造成了天重公司的債權實現因東方物產公司注冊資本的減少而受損，因此，原審法院認為可比照抽逃出資的責任來認定在減資程序中退出公司的三名股東對東方物產公司的債務承擔補充賠償責任。由于公司注冊資本具有公示作用，故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各自應當在所登記減少的注冊資本范圍內承擔責任。該三公司認為其僅在實際收回款項范圍內承擔責任的主張于法無據，原審法院不予采信。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二十條的規定，公司債權人主張未全面履行出資義務或者抽逃出資的股東承擔賠償責任，股東以出資義務或者返還出資義務超過訴訟時效期間為由進行抗辯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故對華源公司關于訴訟時效的抗辯，原審法院不予采信。
　　其次，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在第二次減資過程中就依法通知事宜未盡到應有的注意義務，并向工商部門出具了內容虛假的情況證明，因此亦應當承擔相應的責任。其應承擔何種責任，在《公司法》現無明確規定的情況下，亦可參照《公司法》的原則及相關規定來加以認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十三條規定，股東在公司設立時未履行或者未全面履行出資義務，公司發起人與股東承擔連帶責任。根據上述法律規定，公司股東負有全面履行出資義務以及確保公司資本維持的義務，同時，公司股東之間對公司資本的出資與維持承擔連帶責任。故本案中，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對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在第二次減資程序中的瑕疵減資責任應當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此外，關于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提出在其他民事判決中已因減資事宜被判決承擔責任，故在本案中不應再承擔賠償責任的抗辯，首先，原審法院（2012）浦民二（商）初字第336號案件系針對前述五公司在第一次減資中的瑕疵減資行為，判令五公司在第一次減資范圍內承擔責任。而本案中五公司的責任承擔系針對第二次減資而言，兩案在責任承擔上不存關聯。其次，原審法院（2012）浦民二（商）初字第3637號案件中雖涉及第二次減資，但五公司在該案與本案中最終各實際承擔多少金額的支付義務，應在案件執行過程中解決?？傮w上，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對其在第二次減資中的瑕疵行為，各承擔其減資范圍所對應的1,000,000元、500,000元、200,000元補充賠償責任，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對此承擔連帶責任，五公司在一案中已經支付的款項可在另案中扣除，故本案不存在五公司重復承擔責任的情形。關于船舶工業公司提出天重公司本次起訴違反一事不再理規定的抗辯，因天重公司此前起訴的（2012）浦民二(商)初字第336號案件系針對東方物產公司第一次減資行為而主張五公司及海運公司、汽貿華東公司承擔賠償責任，本案系天重公司針對東方物產公司第二次減資行為而主張五公司承擔賠償責任，兩案的訴訟請求及所依據的事實均不相同，故天重公司本次起訴不違反一事不再理的相關規定，對此項抗辯，原審法院不予采信。
　　原審法院遂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一百七十八條第二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第十三條、第十四條、第二十條的規定，判決：一、地質物資公司應在1,000,000元的范圍內對天重公司在（2006）浦民二（商）初字第2383號民事調解書中未執行到位的債權承擔補充賠償責任；二、船舶工業公司應在500,000元的范圍內對天重公司在（2006）浦民二（商）初字第2383號民事調解書中未執行到位的債權承擔補充賠償責任；三、華源公司應在200,000元的范圍內對天重公司在（2006）浦民二（商）初字第2383號民事調解書中未執行到位的債權承擔補充賠償責任；四、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對上述第一、二、三項判決義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承擔責任后，可向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追償；五、駁回天重公司的其余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20,100元，減半收取計10,050元，財產保全費5,000元，合計15,050元，由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負擔。
　　一審判決后，地質物資公司不服，向本院提起上訴稱：一、原審法院（2012）浦民二（商）初字第3637號民事判決書已判決地質物資公司在100萬元的范圍內對案外人未執行到位的債權承擔責任，本案中再判決地質物資公司承擔責任是重復判決。不能以前案判決是否已經履行來確定是否應在后案中承擔責任。否則將使地質物資公司承擔無限責任。即使比照抽逃出資的責任，抽逃出資的股東在前案中已經承擔責任，其他債權人提出相同請求的，法院不應支持。二、東方物產公司第二次減資已在報紙上公告，履行了通知義務，符合法律規定。且工商部門已辦理了減資登記，減資已經生效，原審法院認定減資存在程序瑕疵沒有法律依據。三、即使減資程序存在瑕疵，由于減資通知是東方物產公司的義務和責任，地質物資公司作為小股東沒有通知的責任，也不負有合理注意義務，地質物資公司沒有過錯。四、假設東方物產公司瑕疵減資應承擔責任，依照《公司法》第二百零五條，應由公司登記機關責令東方物產公司改正，將注冊資本恢復到減資前的狀態，地質物資公司應退還減資時東方物產公司實際給付的資金91,445.34元。原審比照抽逃出資認定地質物資公司承擔補充賠償責任是錯誤的。即使比照抽逃出資的責任，地質物資公司也只應在實際收到的資金范圍內承擔補充賠償責任，而不應按東方物產公司減少的注冊資本范圍承擔。五、天重公司對東方物產公司的債權早已進入強制執行程序，天重公司一直在向東方物產公司要求清償，東方物產公司的減資未直接通知天重公司并未造成天重公司無法在減資前要求東方物產公司清償債務或提供擔保。即使減資對天重公司造成損害，地質物資公司也僅應在東方物產公司實際支付的金額范圍內承擔責任，減資并未對天重公司的權益造成相當于注冊資本減少額的損害。原審判決適用法律錯誤，因此地質物資公司請求本院撤銷原審判決第一項，其他幾項由法院判定，駁回天重公司原審對地質物資公司的訴訟請求，本案一、二審案件訴訟費由被上訴人天重公司承擔。
　　被上訴人天重公司辯稱，本案不存在重復判決的情形，地質物資公司等給其他債權人造成的損失與本案無關；東方物產公司應知曉天重公司的聯系方式，減資通知存在明顯瑕疵；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在減資時出具的情況說明承諾了承擔無限擔保責任，是有法律約束力的；《公司法》第二百零五條只規定了行政責任，不影響民事責任；公司減資時未通知已知債權人，與股東違法抽逃出資的實質以及對債權人利益的影響本質上并無不同，本案應類推適用抽逃出資的規定；天重公司要求對方承擔的責任沒有超出抽逃出資的責任范圍；公司的注冊資本對債權人起到擔保作用，違法減資造成了天重公司利益的損失，東方物產公司未通知天重公司減資事宜，所有股東都是有責任的，因此地質物資公司應對天重公司的損失承擔責任。被上訴人認為原審判決結果正確，因此請求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原審被告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同意地質物資公司的上訴意見。
　　原審被告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亦同意地質物資公司的上訴意見，并認為，一、東方物產公司資產已被原審法院拍賣，所有執行案件申請人都應參與分配，本案應中止審理；二、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不是抽逃出資的責任主體，不應承擔連帶責任，即使有過錯，也不會大于抽逃出資的過錯。
　　原審第三人東方物產公司亦同意地質物資公司的上訴意見。
　　本院二審期間各方當事人均未提交新的證據材料。
　　本院經審理查明，2010年4月1日，東方物產公司股東會會議作出的減資決議中，地質物資公司退出1.78%的股權，船舶工業公司退出0.89%的股權，華源公司退出0.36%的股權。
　　本院另查明，原審法院審理的（2012）浦民二（商）初字第3637號案件中，案外人上海寶聯鑫進出口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寶聯鑫公司）因其對東方物產公司的債權未獲清償，以東方物產公司兩次減資存在瑕疵為由起訴海運公司、汽貿華東公司、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一方物產公司及一方慶利公司，要求減資的股東在各自減少注冊資本的范圍內對東方物產公司尚欠寶聯鑫公司的債務承擔補充賠償責任，其他股東對此承擔連帶清償責任。2013年7月17日，原審法院判決汽貿華東公司在200萬元的范圍內對寶聯鑫公司未執行到位的債權承擔補充賠償責任，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對此承擔連帶清償責任；地質物資公司、船舶工業公司、華源公司分別在100萬元、50萬元和20萬元的范圍內對寶聯鑫公司未執行到位的債權承擔補充賠償責任，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對此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原審法院查明其余事實均屬實，本院予以確認。
　　本院認為，本案爭議焦點在于：一、東方物產公司2010年4月的減資是否存在瑕疵；二、本案所涉股東是否應承擔責任以及承擔責任的范圍；三、本案是否存在重復判決的問題。
　　關于第一個爭議焦點。根據現行公司法之規定，股東負有按照公司章程切實履行出資的義務，同時負有維持公司注冊資本充實的責任。公司減資時應依法履行法定程序，確保公司債權人有機會在公司財產減少之前作出相應的權衡和行動。根據生效判決，東方物產公司減資前對天重公司所負的債務高達580余萬元，其2010年4月的減資僅僅在上海商報上發布減資公告，未通知已知債權人天重公司，導致天重公司無從得知其減資情況，也無法提前要求其清償債務或提供擔保，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第一百七十八條之規定，減資程序存在瑕疵。上訴人地質物資公司關于減資程序不存在瑕疵的主張與事實不符，本院不予采信。
　　關于第二個爭議焦點。本院認為，盡管公司法規定公司減資時的通知義務人是公司，但公司減資系股東會決議的結果，是否減資以及如何進行減資完全取決于股東的意志。本案中，包括地質物資公司在內的東方物產公司股東在明知公司對外所負巨額債務而未清償的情形下仍舊通過股東會決議減少公司的注冊資本并向工商登記部門出具虛假的情況說明，主觀上存在過錯，客觀上損害了東方物產公司的償債能力，故減資股東的行為構成第三人侵害債權。程序瑕疵的減資，對已知債權人不發生法律效力，則本質上造成同抽逃出資一樣的后果，故在立法未明確規定的情形下原審法院比照抽逃出資的責任認定包括地質物資公司在內的減資股東在各自減資范圍內對東方物產公司的債務承擔補充賠償責任并無不當。地質物資公司主張其不應承擔責任以及即便承擔責任也應在收到退資款的范圍內承擔的主張于法無據，本院不予支持。而其他未減資股東雖未減少出資額，但在明知公司負債的情形下仍同意減資股東的減資請求，導致公司現無法以自身的財產償還所欠天重公司全部債務的結果，也應當對減資股東的責任承擔連帶責任。一方物產公司、一方慶利公司還認為因東方物產公司的資產進入拍賣程序，本案應當中止審理。對此，本院認為，本案各減資股東承擔的僅是補充賠償責任，其是否承擔責任有待在執行中予以確定，東方物產公司的資產拍賣不影響到本案對減資股東責任的認定。
　　關于第三個爭議焦點。本院認為，盡管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東應當以出資額為限對公司債務承擔責任，但減資股東承擔的是一種補充賠償責任，即其承擔的是一種順序責任，只有在公司未能執行生效判決的情形下才由減資股東承擔責任。盡管（2012）浦民二（商）初字第3637號民事判決已經判令地質物資公司在減資范圍內對寶聯鑫公司的未清償債權承擔補充賠償責任，但是其是否實際承擔目前尚無法確定，原審判令其針對天重公司的債權承擔補充賠償責任以及其他未減資股東承擔連帶責任并無不當，如果減資股東及未減資股東已經依本案之前基于同一減資行為所作出的生效判決實際承擔瑕疵減資所負的責任部分，可在本案執行過程中予以扣除。地質物資公司關于原審存在重復判決的主張缺乏法律依據，本院亦不予采信。
　　綜上，本院認為地質物資公司的上訴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依法予以駁回，原審判決正確，本院予以維持。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第一百七十五條及第一百一十八條之規定，判決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案二審案件受理費人民幣13,800元，由上訴人中國地質物資供銷總公司負擔。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周清
　　代理審判員盧穎
　　代理審判員任明艷
　　二○一四年一月十三日
　　書記員吳娟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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